陈彦语赶到“市场”时,同伴们已开始扎花环。
弟弟很调皮,但陈彦语每次出来卖花,都得带他出来。
野草扎成圈,点缀着芍药、金盏菊,或一些不知名的野花,这花环煞是好看。
有这样一群孩子,他们平日上课,周末和节假日就到武隆天生三桥景区卖花环,两三元钱一个。他们的学费和生活费,就靠这些花环。
在天生三桥景区,这样的孩子有50多个,大多是女孩子。
这道风景,已有三四年。
太阳出来了,杨春树赶快给花打伞。
倪艳边等生意,边教3岁的妹妹编花环。
7时30分: 抱着弟弟出门 8日早上6点过,12岁的陈彦语就起床了,她先到附近山坡上扯来一些蕨叶和酸酸草,再到家门前的小花园里,摘下30多朵开得正艳的芍药花、金盏菊,放进小背篼,然后叫醒3岁的弟弟。
7时30分,爷爷奶奶出门挖洋芋,陈彦语也抱着弟弟出门了。
从她家所在的武隆仙女山镇明星村2组,到天生三桥景区大门,有一小时山路。弟弟不愿自己走,陈彦语就一直抱着他,背上背着装着花儿和野草的小背篼。
8时40分,陈彦语来到目的地。门口收门票的阿姨早已认熟了她,放她进去了。
“市场”就在进门的梯子下方,同村的倪秋月和刘欢已先到了,正蹲在地上扎花环。陆续又来了4个同伴,都是明星村的孩子,最大的13岁,最小的9岁,其中3个孩子都像陈彦语那样,分别带着一个更小的弟弟或妹妹。
9时: 哭着打弟弟屁股 陈彦语也开始扎花环。不是周末,景区游客较少,她只扎了4个,用了半小时。
9点了,还没有游客,弟弟陈伟开始吵着要买零食。“姐姐哪有钱?”陈彦语无奈地说。可陈伟不管,仍哭。
“啪!”陈彦语一巴掌打在弟弟屁股上,弟弟“哇”一声哭起来,还跳起来将姐姐才扎好的花环踩得稀烂。看到弟弟屁股上红红的手掌印,姐姐也心疼得哭了。
每次出来,陈伟的屁股都要被姐姐打。但陈彦语只得带他出来,两年前,爸爸妈妈外出打工,将才1岁的弟弟交给了她。爷爷奶奶忙,只要不上课,照顾弟弟,就是她分内的事。
10时: 背篼当桌做作业 门口收门票的阿姨突然端端正正站到通道边,7个孩子立即止住话,捧着花环,在道路两旁规规矩矩站着——他们知道,那个阿姨的举动,表示有游客来了。
“买花环!”7个稚嫩的声音同时说,可几名游客头都没回便走了。孩子们绝不会拉着游客强买强要,都自觉退回到自己的摊位前。
10时,陈彦语拿出作业本,把背篼反过来当桌子做作业。上学期,她语文和数学都考了90多分,她发誓下学期要考得更好。其他几个孩子开始摆龙门阵。
“昨天我一个也没卖掉。”13岁的谭云菊说。
“比我好嘛。昨天我还被偷了一个。”12岁的刘欢叹道。
“那个叔叔还骂我哩。”11岁的杨春树从小没了妈妈,爸爸又多病,干不得活。前一天,当她拿着花环问一个叔叔买不买时,叔叔送了她一句“滚”。
……
龙门阵还在继续,陆续有游客来,杨春树的生意开张了——一对夫妇牵着儿子的手从面前走过,杨春树就死死盯住那个孩子,很羡慕他有爸爸妈妈疼。那个孩子也注意到杨春树,花3元钱从她手中买了一个花环。
其他人,仍没开张。
12时30分: 撑伞给花遮阴 午饭时间,没孩子吃午饭。他们甚至连早饭都没吃,也没人说饿。
12时30分,天气闷热得让人窒息。太阳突然出来,孩子们撑起伞,不是给自己打,而是给花遮阴,花晒蔫了就不好卖了。
13时20分,一对情侣走过来。那男的在陈彦语摊前选了又选,以2元钱买了一个。陈彦语也终于开张了。
没人,孩子们继续摆龙门阵,摆到高兴处,就捂着肚皮笑。
“学校食堂的饭菜二块八一份,肉都看不到。”刘欢说。
“就是。我上学期在学校吃饭的钱,都是自己卖花挣的。”才9岁的刘悦说,她有个哥哥在北京上大学,父母实在拿不出钱供她上学,她是承诺自己找学费和生活费,父母才让她上学的。卖花,她已干了2年。
16时40分,陈彦语又卖出一个花环,1元钱。景区要关门了,只能贱卖或白送。其他孩子也开始打折,刘悦5毛钱就卖了一个。
17时40分: 饿着肚子回家 下午5点了,一群游客走过来,几个孩子拿着花环凑上去。“送给你们。”这是他们唯一的“伎俩”,希望游客接过花环后,象征性地给点钱,可只换来声“谢谢”。
17时30分,没有游客了。孩子们开始盘点一天的收获——陈彦语收入3元;刘悦收入4.5元;杨春树收入5元;谭云菊收入2.5元,倪秋月收入6元;刘欢收入5元;倪艳收入2.5元。
17时40分,一直没吃饭的孩子们踏上回家的路。最远的,要走两个多小时山路。明天,他们还要来。
陈彦语背起空背篼,抱起弟弟,消失在丛林中。 (记者 周立 文 记者 周舸 ) (来源:重庆晚报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