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两个60%”其实不可兼得

　　 “两个60%”，出自国务院《意见》和国家发改委批准的《海南国际旅游岛建设纲要》。相同的目标是：到2020年初步建成国际旅游岛之际，第三产业增加值占地区生产总会比重达到60%，第三产业从业人数比重达到60%。我认为，这两个目标很难兼得。
　　
　　海南工业化起步晚，不过晚也有晚的好处。21世纪的发展观，特别注重保护自然资源和生态环境，我们从一开始就选择了技术密集、资本密集的新型工业。投资大，利税贡献也大，就业人数却很少。如洋浦的海南炼化，年产800万吨油，地方税贡献多达20亿元，但包括管理者在内的员工却只有520人，这就与广东等沿海发达地区形成了鲜明的对照，表现了明显的后发优势。
　　
　　在广东，特别是在珠江三角洲，每个城市拥有成千上万家劳动密集型的中小企业。来自全国各地的大量农民工，形成了庞大的产业大军。广东本土人口六千万，加上外来的打工弟打工妹，居然达到一个亿！与广东相比，海南的工业企业数量虽少，技术密集程度和资本密集程度却普遍较高，更像西方工业化国家的企业。
　　
　　不过，海南的第三产业却非常落后。西方发达国家的第三产业以金融为龙头，我国发达地区——其中特别是几大明星城市深圳、上海、北京、广州、天津——的第三产业，也无一不以金融为龙头。在人家那里，技术密集、资本密集的服务业门类众多，例如2009年北京仅文化创意产业的税赋贡献就高达12%，类似这样高级的现代服务业在海南少得可怜，以至于“山中无老虎，猴子称大王”，推出个技术并不密集的旅游业来当龙头。有朋友要问：“咱们要办国际旅游岛，当然要以旅游为龙头。”其实不然，海南选择旅游为龙头的主要依据，在于经济远未实现金融深化，金融规模有限。
　　
　　金融业不发达，航空、电讯之类又有限，服务业中的绝大多部分附加值都不高，如旅游、商贸、文体娱乐、酒店餐饮等。近年来随着家乐福、大润发的进入，小商小贩锐减，却仍在注册服务业中占了相当大的部分。除房地产之外，税收贡献也很小。所以，我们海南的常常得意的“三产比重大”，并非现代服务业比重大，而是中世纪消费城市那样的传统服务业比重大。这与“后工业代时代来临，三产超过二产”，根本就不是一回事。
　　
　　可见海南产业的基本特征，是工业少而先进、服务业多而落后。这个根本性的特征，决定了在相当长的时间之内：在产值比重中，二产所占的比重非但不会下降，反而会上升；三产所占比重上升空间极少，但在劳动就业方面潜力巨大。
　　
　　三产的产值与就业增长不同步，决定了两个60%不可兼得：要么放弃产值的60%，要么放弃就业的60%，二者必居其一。
　　
　　既然如此，国务院《意见》和《规划纲要》，为什么会提出“两个60%”呢？我想，是因为海南省情实属另类，在全国独一无二。而国务院通常是以全国普遍情况为依据，制定方针政策。
　　
　　那么，我省自己的官员为何不提建议呢？无非两种可能：要么是对海南实际的把握还不到位，拿不出有强有力的辩驳；要么本来就没打算过多计较。
　　
　　不计较的理由在于，只要我们海南人自己心里有数，坚持从实际出发，不把“两个60%”当作教条，这组目标对现实经济的运作，就起不了多大作用，带不来多大损失。
　　
　　既然如此，我为什么还要写这篇评论呢？因为我怕将来有一天，未曾参与规划纲要制定的新一代人来当家，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，就会拿“两个60%”真当回事，削足适履，犯教条主义。倘若果真如此，麻烦就大了。我们宁可防患未然，不可临事后悔。